不純粋非理性偽批判

決して純粋ではなく、理性も呼べない偽批判です。中国語しかないでごめんなさい。

二零一八(二)

二零一八的冬天真的很冷。縮在座位裡,除了一條外套作枕頭,為門縫滲入的冷空氣攝動得瑟瑟發抖,連沉吟中的咒駡聲都隨著肌肉在震盪,恍如對著電風扇在呼喊。

咒駡什麼啊?零零年初出生,家庭沒有經濟困難,沒有饑荒,沒有戰爭,處在保守的大家庭中但好在身為男性,又是長子:成績也不差。你知道有多少人在夢中都不敢設想這樣的命運嗎?你有什麼好咒駡的啊?

如此一想,旋即為自己無病呻吟而感到羞恥了。但咒駡的欲望是止不住的,這矛盾反而又成了咒駡的動力。

冥冥中我的意識抽離出來,淡忘了那寒冷與生麻的手臂,在學校的上空徘徊。有人買房沒人住的死城,供暴走族飆車的大道,借雲霧遮遮掩掩不願露完形的冷綠色丘陵。可我牽掛著自己的身體,不到半個小時我就要把它喚醒,在答題卡上填符號了——我恍然明瞭為何古人會覺天圓地方,倘若你處桎梏中,天再高,與一穹頂屏幕何差?

在我那永不止息的意志外,套著我那自卑敏感的感性,這是第一層;縱使難得地二者目標一致,我的理性卻又制限著去路;再往外是我一無是處的身體;再往外是鐵窗,被寒潮抽淨了熱度的鐵窗。我就這樣被囚在監獄裡,著著囚服。

人常言,用外文,謊言和污言穢語都易出口,隔了層紗便不覺罪惡污濁。可如今我卻覺得這句日語代表了我對這世界最大的咒駡:糞。くそくらえ。

我沒有理由,可我還是要咒駡。我竟要費盡氣力才能找到咒駡的理由本身也是這個世界欠罵的地方。

如此便又覺得血脈賁張,了無睡意了,套上囚服,戴回眼鏡。大抵是一直受迫的緣故,迷迷糊糊雙眼看不清天地。不如說這般才能看見世界的本質。懷著噁心踉踉蹌蹌,搖搖晃晃踱步向小賣部去,陸陸續續已有囚徒向著反方向來。

他們是怎樣的表情呢?或孑然一人憂心忡忡,或三五結群相對而笑。喜怒哀樂,人之情感莫過於此,我還要求他們——也要求我自己——有更多的什麼呢。難道同是十七八歲的少年,真的要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青春期築起的隔閡還在,隔開我與其他人的那層厚厚的壁。這也許說明了我還身在其中吧。皆が特別だと思うから。日語沒學好的我那時卻以為秋田的這句是「皆が特別と思っているから」的意思。可是,為什麼不是呢。

我又重回到小賣部了,來這裡品嘗消費的罪惡感。每天我都來這裡確認新進的雜誌,科普讀物,文學,歷史,旅遊資訊,何でも良いから早く次をくれよ。分明每週開口要錢都難為情——因此又憎惡著為了拿錢必須回家的週末——卻在這裡流連忘返。

《十月》新刊到了。我夾著它去付款。自高三我便下了專心高考的決心,此外一切都是暫時的、無益的,算是迎合了周圍壓抑的氣氛。我對自己的人格說:反正其他人也是這麼忍耐著,你也可以吧?所以不再讀書了,可渴得難受了,哪能受得了,便一本一本買雜誌,用這種短小破碎的信息輸入安慰自己。

可我還是崩潰了。曾經看到把難題分類整理好的練習冊,我會感到興奮難當,恨不得一天做上一百頁。可一輪複習一結束,我便被吸入真空中了。我開始感覺到自己在無用功。幾個月來,我沒有學到哪怕一丁點知識,精神生活全仗深夜讀的雜誌。

我開始厭學了。我曾經以為這個詞和我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