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純粋非理性偽批判

決して純粋ではなく、理性も呼べない偽批判です。中国語しかないでごめんなさい。

讀書筆記 己亥年一月

      這個月讀的東西雖然不少,可零零碎碎,筆記做得少。《文學批評:理論與實踐導論》的筆記讀完再整理。剩下的只有一點了。

     這個月買了一本叔本華,一本錢鍾書的文集,幾本村上春樹。

初二

      珀西·比希·雪萊(Percy Byshe Shelley)同托馬斯·傑弗遜·霍格(Thomas Jefferson Hogg)在研習了Plato、Willian Godwin之著作後,合寫了名爲《論無神論的必然性》(The Necessity of Atheism)之小冊子,其内容致使二人被牛津大學所開除。諷刺的是,Shelley并非無神論者,他只想確認討論基督教信仰的權利。(Charles E. Bressler《文學批評:理論與實踐導論》趙勇等譯

初七

      昨日偶而購得錢鍾書集《寫在人生邊上·人生邊上的邊上·石語》,今日才/纔開始閲讀。妙趣橫生。引豆瓣上一段話:「但是錢鍾書的作品,沒辦法做文摘,假如要做,那就是全文照抄了……」深有同感。

     「魔鬼夜訪錢鍾書先生」一文反復引但丁、歌德等名家筆下的魔鬼形象。此魔鬼趣話連篇,又常吐出至理哲言,頗(po2)有夏目漱石筆下貓君之風采。其論及傳記時,話:「你要知道一個人的自己,你得看他爲別人做的傳;你要知道別人,你倒該看他爲自己做的傳。自傳就是別傳。」又談及魔鬼之社交技巧,藉以諷刺人類之虛僞。魔鬼以契約收買人類之靈魂,但又爲了「到了十九世紀中葉,忽然來了個大變動,除了極少數外,人類幾乎無靈魂。有點靈魂的又都是好人,該歸上帝掌管」而發愁。不可謂不尖銳、深刻。

初九

      難得返喺惠州嘅屋,清點下書房未讀完嘅書。多羞於提及,因我又確愛讀,雜事紛繁,或單可歸因於慵懶而中止。連愛好之事物都不得堅持。閑話講過了。

  • 《薛定諤之貓》實乃我好鍾意嘅散文,究竟我讀未讀完已記唔得,只知自己什麽都回想不起了。同未讀又有何差呢?
  • 《在人間》嘗三次開讀,都不能讀完。
  • 《戰爭與和平》沒有堅持下去。
  • 《紅與黑》只讀咗開頭便忘記了。
  • 《森林報》在讀完之前脫稚了。
  • 《中國通史》(呂思勉)自繁體字本不見影蹤後,便一直不樂意重購繼續。
  • 《被褻瀆的魯迅》,念著讀開魯迅再拜讀,當然結果就是兩邊都沒有開動。

      ……

 

十二

,古文𦈭(⿰缶术)、𧻂(⿰⿱天止戉)。
      王伐切,音粵。
一、度過。
二、經過。《尚書·召誥》:「惟二月既望,越六日,王朝步自周,則至于豐。」
三、僭越。
四、超出。
五、(聲)揚。《禮記·聘義》:「叩之,其聲清越而去。」【引】傳播,宣揚。《國語·晉語八》:「宣其德行,順其憲則,使越于諸侯。」
六、遠。《尚書·泰誓》:「予曷敢有越厥志。」
七、違。《後漢書·東平憲王蒼傳》:「克慎明德,率禮不越。」
八、迂闊,思想言行不合實際。《國語·魯語上》:「越哉,臧孫之爲政也。」
九、散。《左傳·昭公四年》:「風不越而殺,雷不發而震。」
十、失,墜落。《尚書·太甲上》:「無越厥命以自覆。」
十一、奪取。《尚書·康誥》:「凡民自得罪,寇攘姦宄,殺越人于貨。」
十二、助詞,常用於句首。《尚書·召誥》:「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翼日,翌日。)
十三、於。《尚書·大誥》:「有大艱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靜,越兹蠢。」
十四、與。《尚書·大誥》:「爾庶邦君,越爾御事。」
十五、躐,踐。《禮記·王制》:「越紼而行事。」
十六、粵。
      戶括切,音活。
十七、瑟底小孔。又孔穴、穿孔。《康熙》稱非也,應讀如粵。

      三音,一乃博蓋切(pad,去),對應pui3,如《詩·魯頌》:「其旂茷茷。」(旂(kei4),繪交龍縣鈴於竿頭之旗。)《傳》「茷茷,言有法度也。」《古代漢語詞典》作pèi。(注:「茷茷」之「茷」,《康熙》作蒲蓋切(bad,去),音旆,不知何出。)二爲符廢切(byad,去),音吠,按理應對應fai6。草木多也。三即房越切(byat,入),對應fat6,義同茷吠音。
《古代漢語詞典》還有一音bó,見於「茷骫(wai2)」中,不知何出。

十三

      錢鍾書《説笑》:「瞎(hat6)子的趨淘笑……」不解。

      《讀〈伊索寓言〉》:「我們思慕古代不一定是尊敬祖先,也許只是喜歡小孩子,并非爲敬老,也許是賣老。」深以爲然。

(kung4),蟋蟀。

頭巾氣,迂腐的脾氣。

廿六


      尼輒切,音躡(nip6)。一、《説文》附耳小語也。《史記·魏其武安侯傳》:「乃效兒女子呫聶耳語。」(一作囁。呫(cip3)囁,耳語也,或叠韻)二、攝(sip3)。按,攝nip6音表安定意。
      日涉切,音讘(zip3,異讀作jip6,多言也)。三、亦私語也。
      直涉切。四、通䐑,薄切肉也。
      弋涉切,音葉(jip6)。五、同揲。揲揲,動貌。
      質涉切,音霅(zip3)。六、合。《爾雅·釋木》:「守宮槐,葉晝聶宵炕。」(炕,張也。)
      實欇切,音涉。七、同欇。蔓木。
      尺涉切,音謵(sip3)。八、木葉動貌。

,古文舙。七入切,音緝(cap1)。《説文》聶語也。

 

 

五 少年

越是無閑心觀看的景色便越是動人,此刻藏半邊身姿於自己的陰影內的已西沈的初八的滿月即是極佳的例子。地上月影爲炫目的燈光吞沒,我只好帶著我不安的心逃遁入衛生間,一泡熱辣辣的尿傾瀉而出。我尋思緊張當是固體,溶解度應是會隨著溫度上升的。

但這只叫時間更加緊張了。七分半的限時恐已揮霍近半,我只好任影子繞著我高速拉伸,旋轉,合著耳裡的節奏,酷似甚麼魔法。終於它長長向前,指著我的目的地,伸手不見五指的體育館。旁邊操場暖燈下是成雙成對的情侶,我小心不走入黃光之下,似避開污濁的泥湴。減緩腳步,待音樂高潮冷卻,摘掉耳機掛在脖子後面。

他果然就似我預想的站在乒乓球台後,一頂漁夫帽,厚厚的長袖外套外逼不得已又套著校服,手一如既往插入衣袋,蜷著身子,殘餘無幾的光與屋簷交鋒所成的影子恰蓋掩住他的顏面,又微頷首,卻任那對我看不出顏色的雙眸放射出瘮人的鋒利目光。雖然看不清,黑墨已在黑暗中勾勒出他的冷笑了。

少年的名字是李霖。

我驟然曉得了他遭欺淩時分明已求饒卻不得止的緣由,因我的自尊暴露在那眼神之下,正如狼人暴露在滿月光之下一般。如一把激光刀,剝開皮肉,把神造人時疏忽而成就的不完美暴露出來。我不禁切齒握拳,怒火已中燒,仿著初中時別人對我做的那樣,舉拳半空中,提起下巴施壓。

我才發現他原來比我矮小,縮起腦袋,但帽子下眼神卻是片刻不離。我倒樂意聽他求饒,一聲弱氣的「別……」即可足以成為我出拳的理由。但他卻用冷冷的聲調開口道——雖然音色依然是怯懦狀,高得像要破音:「可以想見您平時是怎麼對待令慈的了。」眼神一閃躲,似注目煙花爆炸時不禁的眨眼。

但我只是一支啞炮,喉嚨深處模仿動物世界裡獅子的怒吼,空揮順勢狠狠踢上乒乓球台。喘粗氣,一字一頓地問:「你知道什麼?」

祂就如我底褲內側的圖案般秘密,但眼下這小子居然把那圖案不差分毫地繪在了紙上。真是噁心的比喻,暗示了我什麼——現在不能想那些,現在不是嘔吐的時候。

我尚與自己的心理鬥爭時,胸懷卻被一股溫柔擁住,其形也細,然火般熾熱。黑黑的長髮柔順而美麗,讓我一時懷疑眼睛收到了迷惑,竟覺得懷裡的這個男孩有幾分嬌柔。開始不敢直視了,只移目於被撞而落在地上的黑帽子。

刻意壓緩的深呼吸聲。心跳聲。他一對小手扣住我後背的微弱的力。我僵直不動,下巴脫離控制往下滑,雙手不知所措,只得也貼在他的背上。在腦中不斷在他與少女之間畫不等號。

他左右輕晃身體,側過頭貼臉在我胸膛,不震聲帶地道:「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哦。」遠處的哨聲,是教學樓級長催人回教室。

「是都看見了嗎?」——我是想這麼說的,但聲門卻堰塞不得發。一部分的我拉扯著自己,大聲叫喊警告我莫墜入陷阱。我當然知道少年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喝得再醉也無法混淆這兩個人,但此時我卻感覺她的靈魂躲在眼下的嬌小軀殼內。

他抬頭與我對視,半邊臉被操場的燈光照成黃色,乾淨瘦長的臉上雙目已不是鋒利的劍尖,此時已化作一對寶石,水靈靈的仿佛寫著好奇。可是臉上的冷笑卻洩露了出來。「有那麼像麼?」

我把他推開,幾乎要扶著球臺才能站立。他彎腰撿起帽子帶上,駝著背退回到陰影中,眼神重又鋒利起來。「她也不怎麼像你媽啊。論胸又還是陳璽大。」

我撲上去抓住他的衣領,沖著他的臉吼道「與你何干」,想要把他扯到地上,他卻順勢下蹲,只叫我把衣服下一半,再進一步卻無力了,因他的抵抗也難以突破。我突然想起我與他也是一個量級的角色。只因為平日此人對我言聽計從、百般維諾,我便總覺得在他之上。

他也沒有反擊,只是眼裡銳氣減了,匆匆道:「她……她今晚在圍牆下等你。」

我終於鬆手了,他也踉蹌幾步撞到球臺。儘管此人就如我一般噁心,這句話我卻深信不疑,仿佛是她本人對我這樣說一樣。

「你們認識?」我耳朵一陣轟鳴。

一塊被小心疊起來的卡紙被他掏出張開,遞到我的手上。「她恐怕不知道你換座位了。」

上課鈴響了。我回身跑向宿舍。可是他呢,這節課又要去哪裡?

讀書筆記 戊戌年臘月

初七

由圖書館借咗幾本書。前段時間講係要備考,處於藉口爲備考摒除閑書但實際上又唔甘心從而無所事事嘅狀態。聼日考開綫代同埋概統,再趕篇小論文,就當係放假啦(儘管仲有科海洋科學未考……)。假期文要寫,書要讀,日文亦要學。感覺時間安排唔過來……

另冊:人口冊舊分正另,良民入正冊,非良民入另冊。

茨威格樂於刪減其文字以求字字精粹。我當然做不到,我珍惜得很,或許因我本身產量極少,又好邊寫邊改罷。——《昨日的世界》“重又走向世界”P353

奧勃洛摩夫是俄國作家岡察洛夫小説《奧勃洛摩夫》中的主人公,他心地善良,很有教養,整日躺在床上懶洋洋地胡思亂想,心裏雖然有種種改良計劃,然始終沒有付諸實現,用打瞌睡來打發日子。——“夕陽西下”P367注

 

初十

「報紙被手槍逼著宣告革命已勝利完成。」——《昨日的世界》「希特勒的崛起」P399

「在所有被剝奪了公民權的人中間,唯獨我創作的文學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一再成爲讓貝希特斯加登別墅裏的高層和最高端人物十分惱火和爭論不休的問題,以致讓我感到一點小小的滿足——在我的一生中又增添了一件高興事:我讓新時代裏最有權勢的人物——一時逞强的阿道夫·希特勒時不時生氣。」——P407

「只要世界還向我開放,只要輪船還能在大海上平安航行,我就應該爲以後更黑暗的時代積纍印象和經驗。」——「和平氣息奄奄」P439

終於讀完《昨日的世界》了:花費了一月餘才完成,可見我的慵懶。遲些會寫心得。

 

十九

「『并且和英格麗·褒曼墜入情網。』 
「『但實際上我在高松,和佐伯你墜入情網。』 
「『不可能順利啊。』 
「我攏住她的肩。 
「你攏住她的肩。」 
——村上春樹《海邊的卡夫卡》林少華譯,第三十一章P325 

選段作爲情話,浪漫到令人動容。此書精彩之處當然不止此段,其中令人拍手稱快的片段比比皆是。然我只得感受,若吸入撲鼻的芳香而不能辨析之中的成分。不誇張地講,這是我此生讀過最好的小説了。    

 

廿

「這個期間,幾乎所有的圖書館,都成了書的監獄。……從孔夫子到孫中山,從莎士比亞到托爾斯泰,通通成了囚犯。」
「其實『禁止』常常是促進書流傳的强大動力。因爲這種所謂『禁書』,大半都是很好的書,群衆喜愛它,你越禁止,它越流傳。所以『雪夜閉門讀禁書』成爲封建時代一大樂事。」
——李洪林《讀書無禁區》,《讀書》1979年1月刊

時思想解放,文字中仍帶著濃厚的政治色彩,欲讀消費心思過濾。雖難避神化馬恩列斯毛之嫌,但反思時局,彼時此風確有助於平反。——然其言論之大膽令人咋舌。如黃侖《海關這一關》中直批過關標準不透明、審查不合法合理。

,康熙「蜂」字

膠柱鼓瑟,亦作膠柱調瑟。語本《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王以名使括,若膠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讀其父書傳,不知合變也。」將瑟的弦柱黏住,鼓瑟時就不能調節音調之高低。喻頑固而不知變通。

艾薩克·巴爾維斯·辛格:如果一個作家模仿托爾斯泰——我覺得索爾仁尼律就在那樣做——那不會出現什麽災難,因爲如果他有天賦,試學托爾斯泰,即使不是百分之百相像,也仍是好的。可是你如果試想模擬卡夫卡和喬伊斯,而又沒有他們那樣的天賦,寫出來的東西肯定很糟糕,因爲只有一個了不起的天才有資格說:「我只對自己説話。」
(梅紹武《1978年諾貝爾獎金獲得者艾薩克·辛格》引)
不中聽,但如雷貫耳。記以爲座右。

 

《文学批评:理论与实践导论》的筆記還是單獨整理成一篇吧。

 

讀書筆記 戊戌年十一月

大雪(朔)

今日開始讀茨威格(S. Zweig)《昨日的世界——一個歐洲人的回憶》舒昌善譯。初版於九一年付梓面世時,《讀書》九一年二月刊登舒蕪《我們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世界——致老友》一文紹介此書。

「我用我的母語所寫的文學作品在那裏被焚爲灰燼,但正是在那個國家裏,成千上萬的讀者把我的書籍視爲朋友——我離開了那裏,我也不再有任何歸屬;……」

多謝舒先生,後生亦可以閣下之書爲朋友了。

 

初四

《左·宣公二年》:「猶不改。宣子驟諫。公患之,使鉏麑賊之。晨往,寢門闢矣。盛服將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歎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信。有一於此,不如死也。』觸槐而死。」

殺臣以爲不忠,畔君以爲不信,惑矣。或言,忠乃守合良知。

「提彌明」又作「祁(kei4)彌明」(公羊),晉世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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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明)」(《春秋左傳注》楊柏峻)。▲何字?維基文庫晉世家作「示眯明」,▲恐乃示也。康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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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

狷,古字獧,規縣切,音絹。一、《説文》:「褊急也。」《漢書·劉輔傳》:「廣開忠直之路,不罪狂狷之言。」二、《論語》:「狷者有所不爲也。」守己,又拘謹無爲。

狂狷,一、激進與拘謹自守。《論語·子路》:「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爲也。」二、偏激。書疏中常作謙辭。三、放縱。《後漢書·李固傳》:「詆疵先主,苟肆狂狷。」

《讀書》二零一八年九月期黨晟《往而復來——漫議西方漢學著作的翻譯》
收穫良多。抄錄志趣之處若下:
aristocratic families:閥閲之家
noble expatriates:流徙士族
the southern intelligentsia:江左名士
mystic:通靈代言者(道)
collection of rubbings:叢帖
TLV mirror:規矩鏡
epigraphy:金石學
pyramidal roof:攢尖頂

 

十一

「話又説回來,只是到了很久之後我才意識到,對我們青少年的教育采用這樣一種冷漠無情的方法,並不是出於國家主管部門的疏忽,二十包藏著一種深思熟慮、秘而不宣的既定意圖。我們當時面臨的世界,或者説,主宰偶們命運的世界,是將一切理念都集中在追求一個太平盛世的偶像上,這樣一個世界不喜歡青年一代,説得更透徹一點,它始終不信任青年一代。」舒昌善譯茨威格《昨日的世界》(三聯書店)「上個世紀的學校」P38
茨威格在章一「太平世界」中對舊秩序的辯護,與對猶太資產階級的開脫幾乎令我幾乎感到惡心,難以繼續。章二是驚喜。

「但是19世紀卻完全囿於這樣一種妄想,以爲人能夠用理性主義的理智解決一切衝突;以爲人把自然的本能藏得越深,自己那種令人煩躁的衝動也就越能得到緩解。」——「情竇初開」P78

「賣淫是中產階級社會這座華麗建築的黑暗(闇?)的地下室的拱頂,在它上年竪立著耀眼無瑕的門面。」——「情竇初開」P91

 

,昌兩切,音敞。氅鶖(音秋),鳥羽也,或作鷩以從鳥。又折羽爲裘衣之屬。

 

《韓非子集解》卷三「説難」文末:「夫龍之爲虫也,柔可狎而騎也。然其喉下有逆鱗徑尺,若人有嬰之者,殺人。說者能無嬰人主之逆鱗,則幾矣。」
此當逆鱗之本意,觸者死,非龍也。與西方異。
蟲虫有別。

 

十二

,古文作。許偉切,音卉(wai2)。一、一種毒蛇。二、姓。三、虺虺,雷聲也。《詩·邶風》:「曀曀其明,虺虺其雷。」(曀,於計切,音翳。《説文》:「隂而風也。」)
 又呼回切,音灰。一、喧虺。二、虺隤(teoi4),疲病狀。三、虺韡(wai5),繁盛貌。

,音卉。一、《説文》:「一名蝮,博三寸,首大,如擘(maak3)指,象其臥形(見圖),物之微細,或行、或毛、或蠃(蜾蠃(gwo2lo2),寄生蜂之一種)、或介、或鱗,以虫爲象。」《注》:「擘指,大指也。」「今之蝮蛇非爾雅之蝮蛇也。」「或毛或𗝹(⿳亡口⿲月衣凡)……俗作蠃。非。」(𗝹(⿳亡口⿲月衣凡),同裸(lo2))按:介,水鱗甲也。二、《廣韻》:「鱗介總名。」當作蟲也。

,古渾切,音昆。《説文》:「蟲之總名也,从二虫。」《注》:「凡經傳言昆蟲,卽䖵蟲。」《集韻》亦作蜫。

,直弓切,音种。《説文》:「有足謂之蟲,無足謂之豸。从三虫。」

《韓非子集解》「說難」:「夫龍之爲也。」下注「《史記》虫作蟲。《正義》龍蟲類也,故言『龍之爲蟲』。」

,持弓切,音蟲。一、稚也。二、姓。後漢司徒种暠。
 與種異,音義皆截然不同。

茨威格於《昨日的世界》「大學生活」中說他因求自由而選擇了哲學專業,且欲讀三年書而後糊弄畢業論文。吾與茨威格也。

P117:特奧多爾·赫爾茨爾過身時千萬人送葬之景令人動容。

 

十四

「巴黎,永遠煥發青春的城市」P146:「肉眼的觀察原本就是把似曾相識的東西『重新認出來』,就像希臘悲劇的劇中人重新認出自己的親朋一樣,這種樂趣,正如亞里士多德所贊譽的,它在一切藝術享受中最富於魅力和最爲引人入勝。」

 

十五

《左傳·成公二年》「齊晉鞌之戰」:「逢丑父爲右。」
 王力主編《古代漢語》注:「逢(páng)丑父,齊大夫。」然《康熙字典》載:「符容切,音逢。」而蓬音,一象鼓聲,一通熢。

,古文作皍,今作即。
一、就食。《説文》:「卽食也。从皀卪聲。」
二、今,當前。
三、尼,近。接近。《詩·衛風·氓》:「匪來貿絲,來卽我謀。」[引]至,到。[引]親近。《左傳·僖公元年》:「秋,楚人伐鄭國,鄭卽齊故也。」
四、就在,就地。《史記·項羽本紀》:「卽其帳中斬宋義頭。」
五、副詞。加強肯定語氣。《左傳·襄公八年》:「民死亡者,非其父兄,卽其子弟。」
六、副詞。便,就。《史記·項羽本紀》:「先卽制人,後則爲人所制。」
七、副詞/連詞。若果。《公羊傳·莊工三十二年》:「寡人卽不起此病,吾將焉致乎魯國?」
八、連詞。卽使。《史記·魏公子列傳》:「公子卽合符,而晉鄙不授公子兵而復請之,事必危也。」
九、介詞。當。《史記·留侯世家》:「於是高卽日駕,西都關中。」

 

既望(十七)

「因爲一種臨時的感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前一直神秘地籠罩著我。我每做一件事總要告誡自己,這件事還不是真正算數的。比如說,我的寫作,我只是把它們當作我真正開始創作前的試筆。」——《昨日的世界》「我的曲折道路」P175
高中時我便是如此的心態,只覺得一切荒廢的都會在大學時重拾。如此便浪費了三年時光——寫作休止,連自己的形象都無心經營。
現雖是重拾書筆了,但寫些維特根斯坦所不齒的私人語言,無人能明白的稀糞。定要早日脫離此狀態啊。患得患失將一無所成。——不,我真有資格談「得」嗎?

 

十八

「……這出劇(按:指《忒耳西忒斯》)卻已顯示了我的創作思想的一個明顯的個性特徵,即從來不願意去爲那些所謂的『英雄人物』歌功頌德,而始終著眼於失聯者的悲劇。」——《昨日的世界》「我的曲折道路」P185

P187-191:茨威格所作劇本二度因主演過身而未獲實現,對他定爲打擊巨大罷。P192;P194-196:怪事竟一再上演,不禁爲先生扼腕。

,丘虔切,音愆。一,取。二、拔,與攓同。《漢書·季布傳贊》:「神履軍搴旗者數矣。」三、姓。

 

十九

康采恩,德:Kozern;英:Concern,意譯:企業集團。通過母公司對獨立企業進行持股而達到實際支配作用的壟斷企業形態。

 

廿

「我始終以爲是堅定的個人主義者和甚至是思想上的無政府主義者的朋友們一夜之間都成了狂熱愛國者,並且又從愛國主義者成爲貪得無厭的兼倂主義者。」——《昨日的世界》「1914年戰爭爆發的最初時刻」P262

「我徹悟了,有罪的不是那些散步的人、那些漫不經心的人、那些無憂無慮的人;有罪的是那些用語言來煽動戰爭的。倘若我們不用自己的語言去反對他們,那麽,我們也是有罪!」——P278
這裏指的是兵官們享受短暫的陽光的場景。大體是這個道理,然剝削者難辭其咎。

「應該説,他在這時候能夠眞發揮自己的創造性才幹了,因爲一個眞的革命者所應具備的全部功績:坐牢、被缺席判處死刑。」——「在歐洲的心臟」P299
指昂利·吉爾波(Henri Guilbeaux),法國社會黨人。

「當一個人第一次重新獲得可以進行不受檢查地思考和寫作的權利以後,他都會迫不及待地寫,去發表文章;……」——P301
若是從未有過此等權利之人呢?

 

廿二

「但是我覺得,在那種兒戲般的瘋狂的變化之中,可悲又可笑的事莫過於許多老一輩知識分子的驚慌失措,他們害怕自己被人超過而變得『無足輕重』,所以他們也絕望地趕緊裝出一副敢打敢衝的假面孔,企圖邁著笨拙的步履,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面,進入顯而易見的歧途。」——「回到祖國奧地利」P329

茨威格將現代主義思潮的形成原因寫得生動直觀,也點出了其可悲之處。

二零一八(四)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少年が僕を見つめていたから。べっどの上で、土下座してるよ。あの日の僕にごめんなさいと。」小島的電臺上,那個把臉隱在帽子的影子下的男人微顫著聲音唱道。

我的心也隨之震顫。我把頭埋進磚頭般厚重的《基礎有機化學》(俗稱裴巨本)。幾乎要沒電的檯燈下,高灰度的熒光筆的痕跡戲謔地混淆著不同的顏色。我機械地「啪」一聲蓋上蓋子,換另一種顏色,「啪」一聲打開。貫徹著新官能團用橙色,概念用黃色,機理用藍色……

我在貫徹什麼?這些機械的條條規規不過是騙著自己,說我還在前進,我還能堅持……。我瞪著眼睛,用右手手肘頂著書頁,左手去探床頭的咖啡。困。還是少年的我自己便以如熾的目光注視著我,燒灼著我的背。

「你不會以為我還不知道你在騙我嗎?」

我連回頭對他說「看著吧,我能行」的勇氣都沒有。

只不過那是二零一七年的舊事了。故事的結尾是,沒帶傘的我從廣州的賽場出來,向遊魂一樣的我不知道「前」是何方向而前進。在哪裡也不是的場所中間無聲地呼喚著少年,但回答的只有冷冰冰的雨滴。

這根本不是在比賽,我是在祈求,出示了參賽證,我就擁有了這個祈求的資格,向全世界祈求少年的原諒,唯獨沒有向他。我跪在床上,向少年哭著道歉,可是少年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變成了「阿佐ヶ谷のポロアパートで首吊った神様」。

我還能怎麼辦呢?我連抹去聽這詩時落的淚都沒資格。我滿溢的對少年的愛沒有了去向,便灌向語言都尚且不通的秋田弘。

把他寫的詩排了版,送去網上打印店裝訂成冊,送到我的手上。沉甸甸。於是我上課又多了一種消遣,查詞典往上頭的漢字標假名。買了劣質mp3和64GB的SD卡,不這麼大是裝不下我的千餘首歌的。上課時不得不空出耳穴來受強姦,我是睡覺都不願摘下耳機的,晚修也只戴一邊。在歌聲下我狂躁的靈魂才找到了旋律和節奏。

可是你在唱什麼啊?我們之間只隔著語言這層紗嗎?

二零一八(三)

每天早上睜開眼睛,只感覺想死——不,都不需要等到睜開眼睛,我混沌的夢已經在挽留我暫憩的意識了——所以睜眼的時間一天天變遲。白天一天連同晚修都把身體連同精神一道交由學校保管,只有晚修結束後,尤其是熄燈、洗完衣服後的一片黑暗裡,我才擁有屬￿自己的時間。

睡眠是極大的誘惑,但自由的時間恐怕更加可貴。最初是看動畫片,或者Mr.Quin的直播錄像;後來手機被沒收了(在教學樓下樓梯時拿出來清一下消息的時候被抓了),就開始看書。

買了一盞並不好的檯燈,推開雜物在空床上理出一片空白擺上折疊小桌,側坐上床歪著腦袋讀上一兩個小時;或者墊高了枕頭,在蚊帳架上掛其衣服遮擋出漏的燈光,躺著閱讀。前一方式久了便脖頸酸痛,脊椎僵硬,且總耐不住起身走一圈,桌子也不穩,發出聲響陣陣;後一方式則苦於眼皮總往下掉,手也捉不住開本大的雜誌,只能讀小冊子。

規定上,宿舍熄燈後是絕不能點燈的,但似乎舍管特別寬容。只是剛熄燈時,主任或者其他的什麼學校的走狗便會站在兩棟宿舍中的草地上,用一強光電筒四處亂照,你若是還膽敢在此時洗衣服或者在陽臺刷牙,便會成為探照燈下的明星,那燈光代替了他們野狗的目光,灼燒著你的後背,到你放棄一切為止。

咖啡是開始幾個月的必需品。總是在下午泡上濃濃一杯,效果便能延續到深夜,直到睡意輕輕浮起,便罷讀,倒頭便入眠。但理想狀態不常有,總有讀不下去之時,耳朵裡音量再大也驅不走睡意。

說是讀書,其實已饑不擇食。《國家人文歷史》這種一篇文章能挑出十來二十個錯別衍漏字的雜誌,我也看;大多數文章看不懂的《讀書》,我照讀不誤。大抵可選擇的少了,此時讀書特別沉得住心。有時候不得不用這段時間寫作業——有一小段時間還曾和一同學約定了,「接力」,我寫完作業要睡去了,便叫他起床——如此便為我的預期劃了一條底線。

抽屜裡藏一本母親大學時的、發黃的《標準日本語》,埋著我叛逆的欲望。諷刺的是,在同桌總能拿出各種各樣的寶貝秘籍,歷史、音韻學、哲學……。我絕不承認我是忙裡偷閒,相反,因為我認為這才是我正當要做的事情。

那些練習冊或拙劣或精緻的裝潢下,填著在高考後便不值一文的垃圾。就像老舊城區便利店招牌上印著的廣告,過氣的明星拿著停產的商品、介紹著過時的活動。只要想想就感到可悲。——高考結束的那一天,我從考場出來,除了自由一無所有,那會怎樣?就像那些練習冊一般,被撕得七零八落,從樓上拋下嗎?

我存在的理由是什麼?

二零一八(二)

二零一八的冬天真的很冷。縮在座位裡,除了一條外套作枕頭,為門縫滲入的冷空氣攝動得瑟瑟發抖,連沉吟中的咒駡聲都隨著肌肉在震盪,恍如對著電風扇在呼喊。

咒駡什麼啊?零零年初出生,家庭沒有經濟困難,沒有饑荒,沒有戰爭,處在保守的大家庭中但好在身為男性,又是長子:成績也不差。你知道有多少人在夢中都不敢設想這樣的命運嗎?你有什麼好咒駡的啊?

如此一想,旋即為自己無病呻吟而感到羞恥了。但咒駡的欲望是止不住的,這矛盾反而又成了咒駡的動力。

冥冥中我的意識抽離出來,淡忘了那寒冷與生麻的手臂,在學校的上空徘徊。有人買房沒人住的死城,供暴走族飆車的大道,借雲霧遮遮掩掩不願露完形的冷綠色丘陵。可我牽掛著自己的身體,不到半個小時我就要把它喚醒,在答題卡上填符號了——我恍然明瞭為何古人會覺天圓地方,倘若你處桎梏中,天再高,與一穹頂屏幕何差?

在我那永不止息的意志外,套著我那自卑敏感的感性,這是第一層;縱使難得地二者目標一致,我的理性卻又制限著去路;再往外是我一無是處的身體;再往外是鐵窗,被寒潮抽淨了熱度的鐵窗。我就這樣被囚在監獄裡,著著囚服。

人常言,用外文,謊言和污言穢語都易出口,隔了層紗便不覺罪惡污濁。可如今我卻覺得這句日語代表了我對這世界最大的咒駡:糞。くそくらえ。

我沒有理由,可我還是要咒駡。我竟要費盡氣力才能找到咒駡的理由本身也是這個世界欠罵的地方。

如此便又覺得血脈賁張,了無睡意了,套上囚服,戴回眼鏡。大抵是一直受迫的緣故,迷迷糊糊雙眼看不清天地。不如說這般才能看見世界的本質。懷著噁心踉踉蹌蹌,搖搖晃晃踱步向小賣部去,陸陸續續已有囚徒向著反方向來。

他們是怎樣的表情呢?或孑然一人憂心忡忡,或三五結群相對而笑。喜怒哀樂,人之情感莫過於此,我還要求他們——也要求我自己——有更多的什麼呢。難道同是十七八歲的少年,真的要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青春期築起的隔閡還在,隔開我與其他人的那層厚厚的壁。這也許說明了我還身在其中吧。皆が特別だと思うから。日語沒學好的我那時卻以為秋田的這句是「皆が特別と思っているから」的意思。可是,為什麼不是呢。

我又重回到小賣部了,來這裡品嘗消費的罪惡感。每天我都來這裡確認新進的雜誌,科普讀物,文學,歷史,旅遊資訊,何でも良いから早く次をくれよ。分明每週開口要錢都難為情——因此又憎惡著為了拿錢必須回家的週末——卻在這裡流連忘返。

《十月》新刊到了。我夾著它去付款。自高三我便下了專心高考的決心,此外一切都是暫時的、無益的,算是迎合了周圍壓抑的氣氛。我對自己的人格說:反正其他人也是這麼忍耐著,你也可以吧?所以不再讀書了,可渴得難受了,哪能受得了,便一本一本買雜誌,用這種短小破碎的信息輸入安慰自己。

可我還是崩潰了。曾經看到把難題分類整理好的練習冊,我會感到興奮難當,恨不得一天做上一百頁。可一輪複習一結束,我便被吸入真空中了。我開始感覺到自己在無用功。幾個月來,我沒有學到哪怕一丁點知識,精神生活全仗深夜讀的雜誌。

我開始厭學了。我曾經以為這個詞和我毫無關係。